
一到农场,普渡大学的农业专家正在给农民们做预防沙门氏菌的讲座。后来在采访中了解,因为受到沙门氏菌的影响,去年一整年西瓜的销量都非常低迷。我问瓜民,保险公司管用吗?农民叹了口气说,从来不管用。我立刻产生深刻的同情,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回去的路上,听摄像前辈说起,其实,一些美国农民甚至要比普通的中产阶级还要有钱,因此一年的经济亏损其实并不会有致命的打击。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采访各式各样的美国农民,才对这个群体稍有了解。
首先,农耕是一项家族生意,即便在地广人稀的美国,能够拥有广袤土地的农民,多数是祖辈传下来的。国不同,这块地一旦属于你,就是好几辈子的事。因此,我和不少美国朋友讲起中国70年产权的问题,他们总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坐拥土地的价值还不仅仅意味着永久的产权,同时也意味着绝对的使用权和支配权。比如,美国近几年发现了一项叫做水力压裂的天然气开采技术,尽管坊间一直在担忧这项技术会给饮用水带来安全问题,甚至会引发小幅地震,仍然又不少公司经过勘探找到拥有土地的农民,和他们签下巨额协议,获取天然气的开采权。
另外,美国人相信,农民是上帝指派的一项神圣事业,它为整个国家提供最基本也是不可或缺的储备。而坐拥农场,吃着自己土地里出产的食物,也是人生一件幸事。

如果开车在美国中南部兜风,最常见的风景就是连片的农场,巨大的谷仓,风景如画的房子,和先进的农用机器。农用机器的先进,是保证生产的第一步,无论是可以移动的浇灌系统,遥控拖拉机的自动耕种,还是农民本身受教育的程度,都为稳定的收入带来保证。比如我后来因为不同选题所采访过的农民,几乎全部是本科学历,我还采访过一户养猪家庭,夫妻俩都是普渡大学的研究生。
另外, 美国农民和普通居民之间也存在一种相互依赖和信任的关系。这种信赖关系首先来自农民自己的责任意识,因为沙门氏菌而没法卖出西瓜得瓜农跟我说,自己爷爷的爷爷就开始种瓜卖瓜,他们也不想让人们吃了自己种的瓜后生病。他个人对于西瓜的运送流程表示了很大的担忧。
他说我们尽可能的保证每一个瓜的安全,但是这些西瓜还要通过中间商,送上卡车,一起堆在超市里,来买瓜的人形形色色,也不会洗了手再出来买菜,这个时候的瓜果就已经失去了安全监管,疾病的传播不光来自源头,也可能从这些中间环节的疏忽中产生,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想想晚上有时候都会急得睡不着。
在类似的紧急情况发生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都会和农民合作,力图把伤害降到最低,也正是因为如此,沙门氏菌带来的影响在第二年后我们进行回访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存在。
这种购买人和农民生产之间的信赖关系,不是一日就形成的。在美国旅游,想要最快了解当地人的生活,去逛农夫市场是最便捷的事。首先,农夫市场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与的,除了卖主必须是农民之外,所出售的产品也要通过政府机构的审核。哪怕卖的是蜂蜜香皂,这些产品来源必须是自己家的田地,并且要保证没有药物的催化,这一近乎严格的标准让农夫市场出售的产品信赖度及高。
农夫市场带来的利益价值是相互的,对于农民来说,不仅可以让他们绕开经销商直接与“客户”面对面交易。对于当地居民来说,每个周末和家人孩子一起在农夫市场消磨时间,听听音乐,买点蔬菜、鲜花,也和去教堂一样成为习惯。在农夫市场上,你不仅能买到新鲜的蔬菜水果,甚至还能买到刚从移动冰箱里拿出来的鸭蛋或是牛肉。
而在一些当地政策里,也特别把农民市场当作一个营养计划的福利政策实施窗口。政府部门通过给低收入家庭发放一些食物券,他们可以在农民市场用食物券购买到营养而又丰富的食物。
当然,国农民一样,美国农民也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中间商。比如,日益强大的中国企业正在考虑把市场放开到美国时,这对美国农民来说是很大的威胁,他们担心缺乏食品监管细则的中国企业会把自己出口的农产品变成另一种问题食品。而显然,中国公司即便获得一纸购买权,在获取美国农民国消费者双方的信任问题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经常去逛农夫市场,它就开在市政府的停车场里,没有城管,也就没有提心吊胆摆着摊的农民。看着眼前一派的安逸祥和,心里总有一种沮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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