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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Mia 编丨Travis
采访当天，刘栋刚参加完高中毕业典礼。
微卷的中长发，自信松弛又不失礼貌的态度，外滩君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中等偏瘦的男孩子，曾一度胖到接近200斤、看过心理医生、还和父亲有过两年多没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叛逆期。
高中就读于WLSA上海（复旦）学校，刘栋在今年四月收获了美国密歇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关心国际教育动态的沪上家长，对WLSA这所学校一定不会陌生。在去年形势严峻的申请季，WLSA不仅成功拿下早申阶段上海地区唯一一枚哈佛offer，而且还是全国率先集齐“哈耶普斯麻”大满贯的学校之一。
因此，在“高手云集”的WLSA，刘栋的确不算是最拔尖的学生。
但令外滩君好奇的是，刘栋是如何从一个“网瘾少年”，成长为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的？与父亲间的关系究竟为何近乎破裂，又是怎样慢慢修复的？
讲述起过去多少有些坎坷的成长经历，如今的刘栋总是抱有一种感恩与释怀的态度。“若不是硬着头去碰过那些墙，我哪会是现在的我。”刘栋笑着说。
01
波折不断的童年
在刘栋的毕业评语上，老师评价刘栋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学生。但没有多少人知道，刘栋的独立与适应性，是在顿挫波折的童年经历中，一点一点磨炼出来的。
仅是小学五年，刘栋就转了两次学，从宁波、美国休斯顿，再到上海。
频繁地被抛置于陌生环境，快速适应后又要离开，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试图融入群体所要做出的努力，以及心理上无可避免的不安全感，可想而知。
“我刚到美国那所学校的时候，连别人最简单的问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时，刘栋刚上四年级。
一年后，当他好不容易能够与同学正常聊天、去超市买东西，又因家庭变动匆匆回国，转入了上海一所一贯制国际学校。
可以说，刘栋超越同龄人的独立与适应能力，是在这不断变化的生活环境中，不得不建立起来的自我保护机制。
全权负责自己的生活起居、学习，甚至向父亲要了一个翻盖手机就独自坐高铁，都是刘栋在小学阶段就完成的“壮举”。
更不可思议的是，初中时全家人一起住的房子，也是由刚上初中的刘栋找的。
这并不是父母为了锻炼孩子交代的任务，而是小刘栋自告奋勇接下的活，大人们竟然也同意了。
于是，小刘栋跑遍了学校周围所有的小区。当房产中介犹豫带一个小孩看房靠不靠谱时，小刘栋挺起胸膛，有模有样地说：“这些东西你不用管，带我去看就行了。”
就这样，小刘栋和中介搜遍了学校周边房源然后一个不落地看过去。经过认真比对挑选，小刘栋把最终选择告诉了父亲，并顺利得到了认可。
房子这件事，竟就这么敲定了。
但无论此刻的刘栋看上去多么独立坚强，他依旧是个相对内向的小孩。多次转学让小刘栋少有能长久联系的伙伴，遇到烦恼时他也更习惯于自己琢磨消化。
与此同时，一次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又给了小刘栋异常沉重的打击。
伴随着升入初中后熟悉环境的再次失去，又要重振旗鼓面对周遭陌生的一切时，刘栋没有力气再去适应了。这一次，他陷入了自我封闭、消极应对的状态。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刘栋沦为了一个典型的网瘾少年。
每天放学回家就钻进房间打游戏到凌晨三四点，周末甚至能打通宵，
半夜饿了就点外卖吃垃圾食品，
第二天起床穿着宽大的动漫T恤浑浑噩噩地上课.......
如此日复一日，作息紊乱的他体重直逼200斤，愈发暴躁的脾气也逐渐摧毁着为数不多的人际关系。
看着孩子变成这样，任何家长都无法置之不理。然而，刘栋的父亲同样未从变故中走出。因此，情绪都不太稳定的父子俩，爆发过无数次争吵。
刘栋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却是由误会引发。“我还没睡熟，他误把邻居的吵闹当成我在打游戏，就把我从房间里喊出去了。那会儿是凌晨两点。”
简短严肃的质问伴随着无声的回答，两人没有多说。
但自那之后，整整一年多时间，刘栋和父亲都几乎没有说过话。
02
两次蜕变
转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刘栋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初三开始凌晨睡不着就早起散步的独处时光，
也许是那些杂乱无章、囫囵吞枣着看的闲书，
也许是现在想来有些幼稚的同窗“背叛”，
也许是逐渐缓和的家庭关系与不再那么躁动不安的青春期荷尔蒙......
刘栋瘦了，也开始向往更明亮广阔的世界。
“那段时间，我每天四点起床。耳机里放着樊登读书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7点回家吃早饭，然后去上学。”刘栋说。
看着安静无人的街道，在晨曦中逐渐苏醒。刘栋经过冒着白气的早餐摊，穿过步履匆匆的人群。
在这样无数次或从读书节目中获得启发，或与自己内心的交谈中，刘栋开始对未来产生不安和恐慌，但也因此产生了向上突破的力量。
就是这股力量和那份不安，让刘栋认清了自己的环境，也更加坚定了去寻求优质教育的决心。
“我觉得我值得更好的。”刘栋说。
有了这样的内在觉醒之后，改变几乎是势不可挡的。
与肆意挥霍着青春的朋友断了联系，定下了几所目标高中后，刘栋第一次开始尝试主动学习。作为一个国际学校的学生，他却开启了天天刷题的模式，硬是没放过上海各区的一模卷。
但生活从来不是励志剧，即便如此努力了一个多学期，并且成绩始终稳定在年级前十，刘栋报考的四所高中里，也有两所拒绝了他。
最终，刘栋选择的WLSA，也是擦线考进的。
至此，这个没多久前还是“问题少年”的男孩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蜕变。
而第二次蜕变，已然在不远的将来等待发生。
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刘栋前往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参加夏校。
已经对生物、医学产生浓厚兴趣的刘栋选了“人体生理学”与“神经科学”两门课。听了一段时间后，刘栋觉得这两门课都不够有挑战。而曾经不太理想的学校氛围，也让刘栋格外珍惜优质的教育资源。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跑去旁听了“公共健康微生物学”——一门面向大三学生开的课程。
当他鼓起勇气向教授提出想要加入这门课的学习时，教授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中国男孩：“你是明年打算来上这门课的大学生吗？”
“我只是个来参加夏校的高中生......”刘栋一五一十地介绍了自己的个人情况，并向教授询问能否旁听。
或许是被刘栋真诚坚定的态度打动，教授最终接纳了这个学生。
可是，高一和大三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在“激情选课”之后，刘栋没过多久就遭到了现实的毒打：这门课，难飞了！
好在，刘栋不服输的精神与求知欲也在这样的契机中被激发。两个月的夏校，刘栋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图书馆和健身房。
令刘栋印象最深的，是图书馆早晨八点的开门时间，和关门时图书馆管理员的那句“要闭馆了。”
每次上完大三的那门课，刘栋遇到没搞懂的问题都会发邮件询问教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给教授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个时候我就是想学，很累，但是也很爽。”
最终，刘栋选修的两门夏校课程拿到了A与A-的优异成绩，其中一门期末考甚至满分。
而投入最多时间精力啃完的大三课程，让刘栋在疫情爆发后发现，新冠病毒的相关研究内容，自己竟然几乎都能看懂了。
如果说，第一次蜕变实现了0到1的跨越，那么第二次，则是为刘栋之后成长为更优秀的自己，按下了加速键：
回到WLSA，在各学科领域的进一步钻研，尤其是哲学，给予了刘栋看待自身与世界更成熟深刻的视角；
有些内向的他跨出舒适区加入了学校的舞蹈社和乐队；
成为了“Make a Wish”志愿组织中难得的高中生志愿者，致力于帮助重病儿童实现愿望......
“初中时候我的表情一直是这样的。”刘栋耷拉下嘴角，“但我今天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才发现，别人拍到的照片中，我看到自己是笑着的，这点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我完全没有想过，经过三四年的时间，一个天天带着抑郁情绪的小孩子，能够变成别人口中的阳光大男孩。”刘栋说。
03
从不了解教育的父亲
却给了儿子最 好的教育
聊到这里，外滩君有些错愕地发现，刘栋的成长与转变，似乎都是“自发进行”的。难道面对部分青春期走歪了的孩子，家长真的只能等待他自己“浪子回头”吗？
对于外滩君的疑惑，刘栋回答道：“孩子自身的觉醒当然非常重要，但是我能现在自信阳光地在人生舞台上展现自己，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我和父母之间的相互信任与家庭沟通。”
即使吵得再凶，刘栋始终相信父母在帮助自己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人，相信父母会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无条件伸出援手，相信父母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因为爱，会永远支持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父母的深度信任，就像船锚，让刘栋无论身处怎样的风浪，最终都能稳稳地靠岸。
可是，这样的信任，究竟是如何建立的呢？
刘栋首先想到的是“沟通”。
刘栋认为，初中阶段与父亲的关系疏远，也是由于整个初中两个人没能坐下来好好聊一次。
但后来，父子俩在家慢慢地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每天晚上分享彼此一天的生活，逐渐成了刘栋家不可缺少的家庭环节。
当父亲把儿子看做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双方在平等坦诚的氛围中，像朋友一样交流，任何误解或矛盾，都有了得以消解的机会。
其次，是父母需要给予子女充足的“私人空间”和“尊严”。
例如，刘栋的房间变成什么样，他的父母从不插手过问。所有刘栋去过的Livehouse或漫展的门票，都包含在了家长不问缘由就提供的额度合理的零花钱里。书柜或是桌面上添置的摆设，甚至会被父母夸赞几句。
刘栋在自己的空间里，自由且安心。
不要小看这些看似不务正业的琐碎小事，孩子正是在选择喜好、发展审美的过程中慢慢发现自我，逐渐建立独一 无二的人格。反之，若从小处处受家长掌控，就容易长成脆弱、迷失自我的“巨婴”。
成长过程中，刘栋当然也会犯错。“这种时候，我爸会说，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太好，但不会硬逼我认错。”这让刘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正确的同时，也保护了他的自尊。
对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而言，父母的理解与尊重，犯错闯祸后父母对自己依旧抱有的希望与期待，是弥足珍贵的。极端情况下，甚至决定了一个意图轻生的孩子，究竟是往后退一步，还是一跃而下。
除此之外，要想建立起家长与孩子间的信任，当然还离不开渗透进生活的，点点滴滴的“关怀”。
比如去年的AP考试，受疫情影响，改为线上形式，并且考试时间还是凌晨。这对考生的身心无疑都是巨大挑战，刘栋同样默默承担着这份压力。
作为家长当然能看到孩子眼中的疲惫。刘栋的父母不会过多询问，只是很自然的说一句：“今晚吃烤羊肉串吧？”
类似这种含蓄的、中国式家长的表达，不增加孩子心理负担的同时，又让刘栋感受到了满满的爱与关怀。
在刘栋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总是一副“傻憨”的模样。“我爸到今年寒假才知道AP是什么意思，但我已经考了三年了......SAT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托福他只知道是门语言考试。”刘栋笑着说。
看似漫不经心地对儿子采取放养模式，刘栋的父亲又总是尽己所能，在看不见的方面让刘栋这棵小树苗长得直一些、再高一些，比如：
他会把不错的听书节目分享给儿子，
推荐儿子感兴趣的优质网课
通过自己的资源让儿子参观实验室......
包括刘栋“无论如何都要勇于尝试”的人生信条，也是和父亲下围棋时学到的。
谈及接下来的打算，刘栋告诉外滩君，他已经决定了先GAP一年。因为知道自己一旦去了美国大学继续深造一定会非常繁忙，所以想用这一年时间好好陪伴父母。
“我和家人现在的关系就是，我妈洗菜的时候我帮她炒一下锅里的菜，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爸开车送我到地铁站，晚上下班后一家子坐在茶几面前喝茶聊天.....作为家里的一份子，让我去做任何事我都乐意至极。”
刘栋顿了顿，然后无比认真地说：“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父亲愿意敞开心扉迈出沟通的第一步。他的第一步让我觉得，我也应该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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